扬州城东的赵家是当地有名的富户,赵老爷经营绸缎生意多年,家底殷实。独子赵宇年方二十,生得眉清目秀,又饱读诗书,是城中不少闺秀心中的如意郎君。而城西的郑家虽不及赵家富贵,却是书香门第,郑老爷在县学任教,女儿郑蕊珠知书达理,尤其一手刺绣功夫闻名扬州。
这年春天,两家经过媒妁之言,定下了这门亲事。赵家下了重聘,郑家备了厚妆,只待良辰吉日,一对璧人便可喜结连理。
婚期定在五月初六,正是扬州城牡丹盛开的时节。赵家张灯结彩,宾客盈门。赵宇身着大红喜服,胸前别着金花,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,领着八抬大轿和鼓乐班子,浩浩荡荡往郑家迎亲。
"新娘子出来啦!"随着喜娘一声吆喝,身着凤冠霞帔的郑蕊珠在丫鬟搀扶下款款走出闺房。她头戴红盖头,虽看不见面容,但那窈窕身段已让围观者赞叹不已。
郑老爷眼眶湿润,对女儿嘱咐道:"到了夫家,要孝顺公婆,和睦妯娌。"
郑蕊珠轻声应道:"女儿谨记父亲教诲。"
喜轿抬起,锣鼓喧天。迎亲队伍穿过扬州城最繁华的街道,引来无数路人驻足观看。赵宇骑在马上,不时回头望一眼花轿,心中满是欢喜。
就在队伍行至城郊一处竹林时,变故陡生。
"站住!"一声厉喝从竹林深处传来。只见一个满脸横肉、衣衫不整的汉子手持钢刀,带着四五个地痞拦住了去路。
赵宇大惊:"来者何人?为何拦我迎亲队伍?"
那汉子狞笑道:"我乃徐茶酒,今日特来讨杯喜酒喝!"说着,他目光淫邪地望向花轿,"顺便看看新娘子长得何等模样!"
迎亲队伍中的家丁立刻上前护卫,但徐茶酒一伙人显然早有准备,几个地痞手持棍棒,几下就打倒了家丁。混乱中,徐茶酒冲到花轿前,一把掀开轿帘。
郑蕊珠惊得往后一缩,红盖头滑落,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庞。徐茶酒看得眼都直了,口水几乎要流下来:"好个标致的小娘子!今日就跟了我徐茶酒吧!"
"放肆!"赵宇怒喝一声,从马上跳下来就要上前理论,却被两个地痞按倒在地。
徐茶酒一把将郑蕊珠从轿中拽出,不顾她的挣扎哭喊,扛在肩上就往竹林深处跑去。其余地痞见状,也一哄而散。
赵宇从地上爬起来,顾不得满身尘土,急得直跺脚:"快!快去报官!蕊珠被歹人劫走了!"
郑家陪嫁的丫鬟小翠早已吓得魂飞魄散,闻言才回过神来,跌跌撞撞往城里跑去。
徐茶酒扛着郑蕊珠在竹林中穿行,郑蕊珠拼命挣扎,哭喊道:"放开我!你这强盗!我父亲和夫家绝不会放过你的!"
"闭嘴!"徐茶酒恶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,"再叫就把你扔进河里喂鱼!"
郑蕊珠被打得眼冒金星,嘴角渗出血丝,却仍不屈服:"我宁可死,也绝不从你!"
徐茶酒冷笑:"由不得你!"
走了约莫半个时辰,他们来到一处隐蔽的山坳,那里有间破旧的茅屋。徐茶酒踹开门,将郑蕊珠扔在一张脏兮兮的床上。
"从今往后,这就是你的家!"徐茶酒狞笑着开始解自己的腰带。
郑蕊珠惊恐地缩到床角,忽然瞥见床头有把剪刀,她一把抓在手里,对准自己的喉咙:"你敢碰我,我就死在这里!"
徐茶酒愣住了,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如此刚烈。他眼珠一转,换了副嘴脸:"小娘子何必如此?我徐茶酒虽然不是什么好人,但最是怜香惜玉。你跟着我,保管比跟着那书呆子赵宇强!"
郑蕊珠冷笑:"你这种无赖,也配与我夫君相提并论?"
徐茶酒被激怒了,上前就要夺剪刀。郑蕊珠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脖子上划去,顿时鲜血直流。徐茶酒大惊,连忙后退:"好好好,我不碰你!你别做傻事!"
他退出屋子,从外面锁上门,恶狠狠地道:"我看你能撑多久!饿你三天,看你还硬不硬气!"
郑蕊珠听到脚步声远去,才放下剪刀,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。她撕下衣角,简单包扎了脖子上的伤口,开始打量这间屋子。
屋子很小,只有一扇小窗,还被木板钉死了。门是厚重的木门,从里面根本无法打开。墙角堆着些杂物,散发着霉味。郑蕊珠强忍恐惧,开始思索脱身之计。
天色渐暗,徐茶酒又来了,这次手里端着碗稀粥。他打开门,将粥放在地上:"吃吧,别饿死了。"
郑蕊珠确实饿了,但她警惕地看着那碗粥,没有动。
徐茶酒嗤笑:"怕我下药?"他自己喝了一口,"看,没事吧?"
郑蕊珠这才慢慢挪过去,端起碗小口喝起来。粥很稀,几乎能照见人影,但对饥饿的她来说已是美味。
徐茶酒蹲在一旁,目光在她身上打转:"小娘子,何必这么倔?跟了我,保管你吃香喝辣。那赵宇有什么好?一个书呆子罢了。"
郑蕊珠放下碗,冷冷道:"我夫君知书达理,温文尔雅,岂是你这种地痞无赖能比的?"
徐茶酒脸色一沉,猛地抓住她的手腕:"敬酒不吃吃罚酒!"说着就要用强。
郑蕊珠突然抓起地上的空碗,狠狠砸在徐茶酒头上。徐茶酒吃痛松手,她趁机跑到屋角,又拿起了那把剪刀。
"好!好得很!"徐茶酒捂着流血的额头,咬牙切齿,"我看你能撑到几时!"说完摔门而去。
这一夜,郑蕊珠不敢合眼。她听着外面的动静,生怕徐茶酒再来。直到东方泛白,她才稍稍放松,靠在墙角打了个盹。
第二天中午,徐茶酒又来了,这次他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衣裙和几样首饰。
"小娘子,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?"他堆着笑脸,"只要你从了我,这些就都是你的。我还可以带你去扬州城最好的酒楼吃饭,买最时兴的胭脂水粉。"
郑蕊珠看都不看那些东西:"拿走你的脏东西!"
徐茶酒的笑容僵在脸上,眼中闪过一丝凶光,但很快又恢复了假笑:"好好好,我不逼你。这些东西我放这儿,你想通了就用。"
他放下东西走了,这次没锁门。郑蕊珠等了一会儿,悄悄走到门边,探头往外看。只见徐茶酒坐在院子里喝酒,两个地痞在旁边陪着。
"老大,那小娘子还不从?"一个地痞问。
徐茶酒灌了口酒,冷哼:"迟早的事!等过两天赵家以为她死了,她无路可走,自然会乖乖跟我。"
郑蕊珠听了,心中又惊又怒。她退回屋内,开始认真思考如何逃脱。她注意到那扇被木板钉死的小窗,或许可以从那里想办法。
接下来的两天,徐茶酒每天都会来送饭,软硬兼施地劝说郑蕊珠顺从。郑蕊珠表面上态度软化,不再激烈反抗,但暗中一直在观察环境和徐茶酒的作息规律。
第三天夜里,郑蕊珠等到徐茶酒喝得烂醉如泥,鼾声如雷时,开始了她的行动。她取下头上的银簪,悄悄撬动小窗上的木板。经过一个时辰的努力,终于撬松了一块木板,露出一个勉强能容她通过的缝隙。
郑蕊珠脱下繁琐的外衣,只穿着中衣,小心翼翼地从小窗爬出去。落地时不小心踩断一根树枝,发出"咔嚓"一声。她屏住呼吸,生怕惊动徐茶酒。
幸好,醉酒的徐茶酒鼾声依旧。郑蕊珠蹑手蹑脚地离开茅屋,借着月光辨认方向,朝山下跑去。
山路崎岖,荆棘丛生。郑蕊珠的衣衫被划破,手脚被割伤,但她顾不上这些,只想着尽快逃离魔掌,回到家人身边。
走了约莫两个时辰,郑蕊珠终于看到远处有灯火。她心中一喜,加快脚步。然而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徐茶酒的怒吼:"贱人!往哪跑!"
郑蕊珠回头一看,只见徐茶酒手持火把,带着两个地痞追了上来。她吓得魂飞魄散,拼命往前跑。眼看追兵越来越近,郑蕊珠突然脚下一滑,滚下山坡,掉进一条小溪中。
冰凉的溪水让她清醒过来,她顺流而下,躲过了徐茶酒的追捕。天亮时分,郑蕊珠爬上岸,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扬州城郊。
衣衫褴褛、满身伤痕的郑蕊珠跌跌撞撞地走向城门。守城士兵见她这副模样,正要阻拦,郑蕊珠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:"我要见知府大人!我有冤情要诉!"
士兵见她气度不凡,不似普通乞丐,便带她去了府衙。
扬州知府刘大人刚升堂,就听到衙门外鼓声大作。衙役来报:"大人,有一女子击鼓鸣冤!"
刘知府命人将郑蕊珠带上堂来。当郑蕊珠哭诉完自己的遭遇,堂上堂下无不义愤填膺。刘知府拍案而起:"光天化日之下,竟有如此无法无天之徒!来人,速去捉拿徐茶酒!"
衙役领命而去,但徐茶酒早已闻风而逃,茅屋内空无一人。案件一时陷入僵局。
就在此时,一个身着青衫的书生来到府衙,自称是徐茶酒的旧友,有重要线索提供。
刘知府立刻召见。那书生拱手道:"学生孙文,与徐茶酒曾是邻居。此人嗜赌成性,最常去城南'聚宝赌坊'。如今他犯下大案,无处可去,必定会去那里找赌坊老板钱老三求助。"
刘知府大喜,当即派捕快暗中包围聚宝赌坊。果然,当天夜里,徐茶酒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赌坊后门,被埋伏的捕快当场抓获。
公堂之上,徐茶酒起初还想抵赖,但在郑蕊珠的指认和孙秀才的作证下,终于认罪伏法。刘知府判他流放三千里,永不赦回。
案件了结后,赵宇亲自来接郑蕊珠回家。见到未婚妻憔悴的模样,赵宇心疼不已:"蕊珠,都是我不好,没能保护好你。"
郑蕊珠却坚强地摇头:"夫君不必自责。经此一事,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勇气。"
一个月后,赵家重新张灯结彩,为赵宇和郑蕊珠举行了隆重的婚礼。这一次,迎亲队伍增加了数十名家丁护卫,一路平安无事。
婚后,郑蕊珠将这段经历绣成了一幅《烈女脱险图》,警示后人要勇敢对抗邪恶。而那位出手相助的孙秀才,后来考中进士,成为一代清官,这是后话了。